2002年6月24日,青岛海域海风骤起,巨浪滔天。数百人聚集在临海的五四广场,欣赏大海的磅礴气势。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灾难就在这时发生了——男女老少三人先后被巨浪卷入海中,不见踪影,生死难料……公安、部队、消防及各有关部门出动了直升飞机、船只、快艇参与搜救……
一、年轻女孩突然落水,救人英雄生死不明
下午2:30,青岛市110报警指挥中心接到电话:有个在五四广场附近海边玩耍的女孩,被巨浪卷入海中,情况万分危急!报警电话迅速传遍了青岛市各相关单位。公安消防局特勤大队的官兵立即赶往出事现场。
从现场看海面:近处,大小船舶都在锚地抛锚避风;远处,巨浪滔滔,天海相连;这浪要是卷起人来,就像卷起一片树叶那么容易。
经了解,原来是外地来青岛打工的三个女孩,在海边玩时,滔天的海浪就像龙爪一样,一下子就把其中一个女孩卷进去了,同伴一回头就看不见她了,再往远处一瞧,她在海浪里扑腾……
此时,正路过此地的23岁的美国密歇根大学新闻传播专业学生,今年5月来中国,在天津南开大学学习汉语的金亚当,见情况紧急,一个纵身跳下海去救人。汹涌的海浪,几次都把他冲了回来……
旁边天林花园的工作人员忙解下晒衣绳,系在金亚当腰间,金亚当又冲进海浪里……
被海浪卷走的女孩,在离岸边并不是很远的浪涛中沉浮着,金亚当奋力游向她身边伸手去抓,一个海浪打来,他没抓着。海浪一下把他卷进去看不见了。海浪低落时他冒了出来,又扑向离他不远的女孩——一个巨浪又卷了过来,撕断了拴着他的绳子。女孩近在咫尺,他就是靠拢不了她。他用尽全身力量往前扑去,终于抓住了女孩,向岸边游来。眼看就要上岸了,又一个大浪打来,一下把他们打散了,女孩又被卷入海中……
就在金亚当下水不久,另一位在场的昕恒裕公司员工、50多岁葛路,看到这惊险紧张的一幕,扑腾一下跳进海中。
赶到现场的公安、消防、海事等救援力量,迅速组成了临时指挥中心。最先赶到的救援人员,借助残留的绳索,首先将离海岸较近的金亚当救上岸来。
而另一个救人者葛路和落水女孩,已被海浪冲出了人们的视线,看不到任何踪影了。在岸上欣赏海浪的人们,此时关注着他俩的生死安危。
搜索者们用望远镜向海面搜寻。岸边围观的群众,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海面,纷纷提供线索。有的说:在那里。肉眼看去,远处的确有个黑点一起一落,用望远镜一看,却是渔民养海带、养海荭用的漂浮物;有的说:那个地方躺着一个人,却是一块木头或其他的漂浮物……
两个海上失踪者,牵动众人一片心。
二、舟艇飞机一齐出动,另一海域又起祸端
在岸上看不到两名被困者的情况下,当务之急是出海搜寻。救援指挥部决定:利用现有设备下海救人。
首先安排水性较好的特勤队员驾冲锋舟出海,可一下水就被一个大浪打了回来。大家就喊着号子推着往海里冲,一个更大的浪头打来,把冲锋舟哗一下打翻了。几个特勤队员落到了海里,全身湿透了。那天风大浪大气温低,几个人冷得直哆嗦。第三次高喊号子,使劲再推,一下冲过了两个浪头,几个队员正欲高兴,第三个浪头猛地把冲锋舟打翻在地,倒扣在岸上……
与此同时,海事部门也在紧急调派船只赶赴事故现场。北海船厂最近,可他们的船太大,出事现场附近的海域暗礁密布,大船很容易搁浅。
在专业救捞船无法靠近的情况下,海事局紧急协调最近的小型船泊前往增援。求助电话迅速打到了某海上交通公司经理丁启明的手机上。可他手下的船早已停业在外边避风了。但救人要紧,他即发出通知,找来最好的船长、水手共六人驾着快艇,剪开浪涛,冒着危险驶向出事地点展开海上搜救。
他们驾的快艇很轻巧,六、七米高的浪,把它冲上来,又抛下去,很容易翻沉。有可能一个大浪就一下子把他们打到海里……可当时都顾不上了。六个船员冒着风险驾着快艇在出事海域反复搜寻,十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发现落水女孩和葛路的踪影。
为了扩大搜救范围,指挥部调来了航空消防站的直升飞机。令特勤一中队的张指导员和两名特勤队员登上飞机,进行搜寻。飞机飞临出事区域上空时,岸边的群众高声呼喊:飞机来了,直升飞机来了!大家觉得:两个海上失踪者生还的希望来了。救援直升机的到来,给搜救工作带来了新的希望。
飞机在出事海域开始搜寻。先围着海岸线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然后按照指挥部的指令,采取地毯式的的搜索;像蜗牛那样缓慢地搜索,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
人们暗暗祈祷:希望葛路和落水女孩能够抓住什么漂浮物,竭力坚持着等待救援人员的到来。
然而,正当人们期待地毯式的搜寻能带来好消息时,又一个求救电话传到了搜救现场。
另一起落水事件发生了!
三、海浪仍在咆哮肆虐,救援仍在不懈进行
另一起落水事故发生在距第一事故现场大约五、六分钟的车程的地方。救援中心增调一个消防特勤中队赶赴现场,同时分一部分指挥人员前往协调。
现场海域浪滔滔,海面空旷人迹无。目击者说:当时几个朝鲜族游客在海边沙滩上踢球,不小心把球踢到海里了,一个小伙追过去,球没抓着,涌来巨浪把他卷入海中,他挣扎着想爬上岸,可越挣扎被海浪卷的越远……岸上的同伴见势不妙,忙把一个泡沫塑料扔给他,他抱住这个泡沫塑料,顺着海流朝那个方向漂走了。
指挥部决定:把在第一事故现场执行任务的直升飞机,调到第二现场来,扩大搜寻范围。这时有两人到指挥部报告说:后来落水的朝鲜族人叫金鹤久,他二人是金鹤久的同伴,知道金鹤久落水情况……
指挥部让他俩随机引导海面的搜寻。搜寻了七、八分钟,没看到什么。后来又转了一圈,发现了一条牛仔裤。同伴说:这是金鹤久的牛仔裤。裤子在,人呢?飞机又转了一圈,又搜寻了一刻钟,无新发现。是否他遇到了不测?两个同伴说:我们给了他一个泡沫塑料,只要他抓牢了,即使气温较冷,但求生的本能使他在海水中挣扎、坚持下来是没问题的;估计可能漂流到远处去了。直升飞机扩大了搜寻范围,仍无结果,只得返回。
金鹤久的牛仔裤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的结果。但救援人员仍没放弃,搜救工作继续进行。现场群众也纷纷提供线索帮助寻找。直升机又起飞搜索了几次,仍没发现金鹤久的踪影。就在大家有些灰心时,一个女孩来到指挥部说:我知道那个被浪卷入海中的人在哪个地方?指挥员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女孩说:他落水后,我一直用望远镜盯着他,他漂到哪儿我就盯到哪儿,看得眼睛都疼了。我的同伴就帮我看,还有很多人都轮流拿望远镜帮我看。
后来飞机降落了,她就主动跑进了指挥部。指挥部让她坐上飞机引导飞行员搜寻。
飞机飞到距金鹤久落水处的两、三公里外,突然悬在空中不动了。飞机上的张指导员用对讲机激动地报告说:金鹤久找到了!
对讲机发出的声音很响,指挥部的人听到了,岸上的群众也听到了——哗地一片掌声和欢呼声:找到了!得救了!……大家兴奋异常。
从飞机上往下看,金鹤久已是疲惫不堪了。幸运的是,除了泡沫塑料,他还找到了一块木板抱着;更幸运的是,有这么多人齐心协力地救助他。人们从岸上看到悬停的飞机向下降落时,整个海岸一片欢呼;飞机落下后,大家都屏声静气地一个说话的都没有,都捏着一把汗,看着飞机越降越低……
飞机上又传来报告说:现在可以用救生绳够到海面了。可救生绳在海风的吹动下摇摇摆摆,几次都没能把金鹤久套住。见此,指挥部让参与海上搜救的银海公司的摩托艇向金鹤久靠拢。
人们从岸上看去:那小摩托艇掉头后,缓慢地驶向直升机处的海面,行动似乎非常艰难。若平时,摩托艇会很快地像箭一样嗖嗖地就过去了,可那天风大浪高,逆风顶浪而行,行动当然就困难了。摩托艇从上风方向接近了落水者,艇上两人同心协力一把抓住落水者拉上船去。事后得知金鹤久脱掉牛仔裤是为了减轻重量,而他在海中看到一次次起飞的救援飞机,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心。
救起金鹤久,大家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直升飞机及所有的第二现场的搜救力量全部返回第一现场。
另一部分救援人员一直在位于五四广场附近的第一现场坚持搜救。除下海救人的美国留学生已被救上岸,另一位救人者葛路和落水女孩仍不见踪影。第二现场的成功营救,大大鼓舞了救援人员的士气,大家合并一处继续搜救。
四、搜救工作留下遗憾,英雄虽死精神长存
指挥部重新布署救援方案:海面用飞机采取地毯式的搜寻;海岸警察、消防队员、所有现场的搜救力量,沿着海岸线采取地毯式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块礁石,不放过任何一片海面。此时已经5点多了,距事故发生已3个多小时了,搜救队伍仍没找到葛路和落水女孩。这个消息让所有现场人员不敢松懈,大家悬着一颗心加紧搜寻。
5:50许,飞机沿着海岸线转了一圈,飞到第二海水浴场,离天林花园大概1公里处的海岸线上,发现一个漂浮物,像是一个人,过去一看,果然是个女性。120急救到现场一看,已没了呼吸和心跳;派出所的民警检查了尸体上的遗物,身上仅只有一个工作卡,名叫黄丽,下面一个编号,没有单位也没有地址。
经查实,她就是那个被海浪卷走的女孩。黄丽死了,大家都感到特别遗憾和惋惜。尤其是美国留学生金亚当,他在海浪中多次接近这个叫黄丽的女孩,却没能把她救起。
黄丽的尸体发现了后,大家的心情更沉重了:因为下海救人的老英雄葛路仍杳无音信。葛路还活着吗?大家仍寄予希望,不言放弃,继续搜寻。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不放弃。
时针已指向了下午6:30,天色越来越暗,直升机离开搜寻现场返航。葛路遇难的可能,像天上的夜幕,一点一点在人们心头弥漫。虽说搜救在继续,但天色已晚,此时也别无他法。指挥部指示:现场所有参与搜救的警察继续沿着海岸线搜寻。
搜寻一直坚持到第二天的凌晨2点多钟。因为很多人头天没吃晚饭,夜里又冷,衣服基本上都让海潮打湿了,大家都很疲惫了,就撤了一部分,留了一小部分,又从家里调了一批力量到现场接替撤下的那部分。凌晨4点多钟,开始新的搜寻。
天亮了,飞机又继续在海面搜寻。大家都希望葛路能坚持下来,就像从电视上看到的那样,他能在海中坚持7、8天,然后及时地被发现而得救。
然而人们害怕见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6月25日12点多钟,人们在葛路下海救人的海岸边,找到了他的尸体。听到这个消息,同他一起救人的金亚当沉默了很久。他从没这么伤心过。
两天后,是葛路54岁生日,青岛市民自发到海边悼念他。葛路生命的日历停在了6月,但他的精神永远活在今天。在他生日的那天,青岛市举行了6·24海上救人英雄表彰大会。如今青岛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经历了6·24海上救援,人们对这座城市有了更多热爱的理由。所有参与救援的人们,他们活着,或者已经牺牲,他们带着责任而来,或者仅凭自己的良知而参与,都在奋不顾身投入救援的同时,给了生命以尊重,给了身后这座城市以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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