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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魂永护川藏线(2002年11月22日)


  

  一位经常到青藏高原采访筑路官兵的武警交通部队宣传干部,于2000年8月10日,第30次到青藏高原执行采访任务。在成都机场,他意外地遇到了老战友王立波的妻子王小宁,她是去青藏高原寻找丈夫王立波的,而王立波已经牺牲10年了。她为什么还要寻找他?这位宣传干部给我们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一、蒙蒙细雨中的告别竟是诀别

  王立波是我情同手足的战友,80年代初他和我一块儿踏上西去的列车,走上青藏高原当兵。我后来做了文职搞宣传,他一直在连队当驾驶员。他的性格很随和,对人很好,总是乐呵呵的。我清楚地记得,他牺牲的前一天,还跟我反复说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那是1990年10月,我陪我们总队领导到川藏线上去检查工作,顺带着采访。在那里,我遇到了王立波,叙谈中,他跟我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说他对不起妻子:大概是上半年的四、五月份,他妻子从陕西西安到四川江油,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女儿到部队来探亲。住了还不到三天,部队执行任务要上山了。由于他驾驶技术较好,连里就安排他第一批驾车上山。妻子得知后很不高兴,说:我们母女俩千里迢迢那么远跑来看你,每年就见这么一次面,你能不能第二批或第三批上山,让我们多住几天再走?孩子生下来还没见过爸爸,你也跟孩子在一块儿多呆点时间,建立建立感情。王立波听了妻子的话,觉得很对不起妻子:她刚来我就要走,也太不近人情了。妻子说得也对,好不容易大老远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来看丈夫,还没住两天,丈夫却要离去,这确实说不过去,于情于理都应该留下来,多陪陪远路而来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女儿。他很为难:就是因为我的驾驶技术好,部队才安排我第一批驾车上山。军令大于山,我是个老兵,应该坚决服从。若因个人的家事要求调整,那就得别人顶替我去。如果派一个技术不如我或是个缺乏经验的年轻同志去的话,在这险境重重、危情迭出的青藏线上,出事了怎么办。他心里非常矛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服从组织决定。他又给妻子做工作,工作做不通,妻子哭哭啼啼地不答应。夫妻俩几乎一晚上为这事闹得都没睡觉。第二天早上部队就要出发,天蒙蒙亮时,他收拾了行李就要走。妻子拉着他的背包不让他走,情急之下,他推了妻子一把,妻子一个趔趄没站稳坐到了地上,他趁机挟起背包大步跨出了门。妻子在后面大哭,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儿,挥舞着小脚小手哇哇地也哭了起来。妻子女儿哭声一片……他难过地咬着嘴唇,边走边眼泪叭嗒叭嗒地落了下来……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跟我讲起这事时,哽咽着眼泪哗哗地直淌……他抹了把泪说:他走后妻子就哭着一个人抱着女儿回家了。前些日子妻子还给他来了一封信,因为忙,一直没有回信……。

  那天晚上,我俩谈了很多。王立波还说:等到大雪封山休假时,一定要把她母女俩接到基地来多住一段时间,一起抱着女儿到公园逛一逛……

  翌日早,我要告别了,王立波送我上车时,情绪低沉地对我说:我非常想回家,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天老是心慌,想老婆孩子。当时施工任务很紧,离他下山的日子还有两个月,他不可能回家。我想他不过说说而已,心里憋得难受,说出来就轻松些。他还说回去找找战友、同学帮忙,给妻子找个什么临时工作,让她打打工,对家里也是个贴补,她母女俩、还有他的老父老母日子过得舒展点,他心里也踏实些……

  那天早上下着蒙蒙细雨,我们就在细雨中分手了。王立波开车去波米拉木料,我心情沉重地踏上了前往拉萨的车,一路都在想:整天乐呵呵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么多苦恼?下次见面一定多开导开导他。

  没想到这次谈话竟是我们的诀别。

  二、一份电报传来战友牺牲的噩耗

  第二天下午,我和总队领导一行正在拉萨的二支队检查工作。

  一个队员拿了份电报给总队长,总队长接过电报时神情还很从容,看着看着脸色就凝重起来。我感到情况不对,问总队长:怎么了?他憋了半天才说:川藏线上又牺牲了3个人——3个驾驶员。我心里“轰”的一下,马上就想到了王立波,他就是驾驶员,会不会是他?我忙拿过电报一看,上面果然有王立波的名字,当即脑子里就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模糊,人竟有些站立不稳了。真不可想象!昨天他还给我送行,隔了一个晚上,今天人就没了。呵,立波,我们从家乡一同出来当兵的战友,我们无话不说的战友,你就这样地突然离去了吗?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和王立波在一起的日子,一幕一幕仿佛电影一般在眼前闪过。我又想起了两天前他给我说的另一件事。他说:老党啊,你发表了那么多文章,写了那么多人,这个先进那个先进的,你怎么不写写我?你看我也这么苦,难道我苦得还不够吗?……那意思是说:他一年四季顶风冒雪地奋战在青藏高原,把妻子、孩子扔在千里之外的家里。妻子一人在家,上要照料年老的父母,下要抚养年幼的女儿……说这话时,他一反刚才说对不起妻子的懊丧,又乐呵呵地带着开玩笑的意思,我估计他当时也不是真心地想让我写他,便回了他一句:你有什么可写的?意思是说他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没正形,不像个先进的样子。大概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到心里去……却不料,他就这么突然地离去了!

  黑沉沉的夜幕里,我怎么也合不上眼,老想着他,脑子里总是浮现着他的模样,露着两个门牙笑嘻嘻的那个形象,不停地在我脑子里转呀转呀……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我还是睡不着,就想着王立波给我说的那句话,那句带着玩笑意思的话:你怎么不写写我呢?当时听他这句话时,我觉得他很平凡。现在他已离去了,细想来,王立波还确实有许多值得我写的地方,可当时我却没答应他这个小小的要求。这个愧疚一直困扰着我,令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以前他在的时候,我觉得对他太熟悉了,好像他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写的。像这样的人在我们交通部队很多很多,太普遍了,没有什么可写的。如今他离开了我,离开了部队,离开了人世,远距离地看他,我觉得他的确不容易。我想起了一句话:平凡中孕育着伟大。像王立波那样能够在高原上十年如一日,坚守岗位,履行自己的职责,经历了那么多次生与死的考验。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我去写吗?那一刻,我决定写写我这位战友。

  三、他曾数次从死神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因为太熟悉,王立波原来许多不凡的经历都被我忽略了。实际上当兵十年中,王立波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其中有两次都是勉强从死神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第一次是他刚当驾驶员时,一个人在青藏线上没日没夜地跑车,非常辛苦。有天晚上返回很晚,那时格尔木都是烧火炉取暖,他把煤加满后就睡下了。过度的劳累和疲惫,使他一躺下就沉沉睡去。翌日早餐时,战友们见他没出来吃饭,左等没来右等也没来,敲门没人应,屋里也没声,最后把门踹开,才发现他已昏迷过去了:煤气中毒!大家赶紧把他送到地处格尔木的陆军22医院,抢救了三天才挽回他的性命。

  第二次是在西藏的那昌线上。当时部队主要是在雪拉山一带,改建一段最烂最险的既分布着沼泽地,又是塌方、泥石流多发的路段。有天他单独执行任务,驾车去拉施工的物资材料,半路上遭遇暴风雪,被堵在途中的一座山上五天五夜。由于那阵暴风雪突如其来,天气预报也没有预报,大家也都没想到,他也没有准备,路上就带了几个馒头。在被暴风雪困住的五天五夜里,前两天饿了还有馒头顶着,后三天馒头吃完了就没东西吃了。风雪弥漫,道路不通,又冷又饿的怎么办呢?窝在驾驶室里的王立波,越冷越饿,越饿越冷,饥寒交迫的他实在受不了了,就下车顶着弥漫的风雪,扒开厚厚的积雪,吃山上的草叶草根,渴了就抓几把雪塞进嘴里……后来他冻饿交加昏倒在驾驶室里。直到第五天,部队搜救人员才把他营救出来。

  我当时听说他住院,还以为他病了,去看他时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他躺在病床上还很乐观,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说着吉利的话宽慰他。正说着,他突然皱起眉头,那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说你等一下,我上个厕所,就跑出去了。回来没一会儿,又说上厕所跑出去了……卫生员看到我有些莫名其妙,对我说:这个老王,这次在山上吃了几天的草和雪,把肠胃吃坏了,每天不知要跑多少次厕所,还经常来不及拉到裤子里,每天要换七、八条短裤。那次把王立波折腾得够呛,在医院住了15天,人瘦了一圈。但他仍嘻嘻哈哈的:没事,我拣了一条命回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然而这次,一向乐观的王立波却没能摆脱死神的纠缠,永远地走了。想起我们相处的日日夜夜,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打湿了桌上的稿纸。我一边写一边流泪,王立波生平的点点滴滴在我的笔下汇聚……

  我觉得在那篇文章的写作过程中,王立波始终和我在一起,有时站在我身后,有时坐在我身旁,默默地看着我,露着两个门牙嘻嘻地笑着……这种感觉是那么真切,甚至觉得触手可摸。我觉得他是在督促我,要我履行他生前和我说的那句话:为什么不写写他?我有责任、有义务要真实地写写他,所以那篇文章是我至今为止写得最快、最痛苦的一篇文章,同时也是感情最真挚的一篇文章。

  四、好军嫂的丈夫在青藏路上永恒

  后来,我又一次经过川藏线时,去了王立波的墓地。我知道他爱抽烟,给他点了一根烟,把给他写的那篇文章在他坟前烧了:立波,你生前让我写写你,我一直没有写,很抱歉。在你走的当天晚上,我写了你,而且很认真地写了,希望你能够看到;也希望你的妻子将来能够看到我发表的这篇文章,能了解你对她的思念。说着这些话,我又一阵泪水盈盈。

  王立波是因车祸而牺牲的。那天送我上车,和我告别后,他就驾车执行任务。经过江边的一个路段时,遇到发大水,夜里江水把路面下的土都淘空了,路面看起来还是完整的,车走过去压塌了路面,汽车一头扎了下去……

  王立波牺牲后,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只找到一部分毛衣碎片,几个战友认出这就是王立波生前穿的毛衣。为他开过追悼会后,就把这些毛衣碎片当作是他的遗体掩埋了。开追悼会时,妻子王小宁没见到他的遗体,看着这些毛衣碎片,她喃喃道:这就是我丈夫吗?这些毛衣碎片就代表我丈夫吗?她怎么也不相信王立波已经不在了,老是幻想着王立波是被大水冲到一个什么地方去了:或是被藏族群众救起来了;或是因为迷路回不来;或是在深山老林独自漂泊着搏取生存;或是因山高路远、雪峰阻隔回不来……她总是这样盼望着、期待着:也许有一天王立波会突然地站在她面前……

  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王小宁矢志不渝地等待着王立波。至今,已过去12年了,她仍没有改嫁。这么多年来,她只有一个心愿:要上青藏高原,到王立波出事的地方看一看。因为家里开销很大,她一边打工,一边赡养、孝敬着王立波年迈的父母和抚养着与王立波所生的女儿。10年的积攒,她才完成了这个愿望。那年,她带着10岁的女儿到了王立波当年遇难的地方。幸存的战友向她讲述了王立波失事时的情况……这位坚强的军嫂做了10年的夫妻团聚梦破灭了!她再一次放声大哭了,全身不住地颤抖,但她亲临现场后,了解了王立波生前所从事的工作,从心眼里理解了丈夫那天对她的狠心行为。

  看着王立波的妻子王小宁,我又想起了王立波,想起了那些像王立波一样,为西部交通大动脉献身的武警交通部队的战友。据不完全统计,50年间,仅川藏线上就有2500多名筑路官兵牺牲。绵延的川藏公路,是他们永恒的身躯;公路边的一个个里程碑,是无数筑路、护路官兵挺起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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