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27日,在首都人民大会堂,中共中央宣传部、共青团中央、解放军总政治部、中央文明办公室联合授予锦州市8名老兵组成的义务放映队“学雷锋志愿服务先进集体”称号。老兵放映队义务为农村放电影已经6年。6年来,他们进山区、去工厂、上学校、下部队,奔走在辽西大地,行程4万余公里,为60多万观众义务放映电影280多场。
一、一个少年夙愿 改变中年人生
在锦州市有个老兵义务电影放映队,为怀旧者重拾当年的温馨,为现代人增添别样的情趣,专放露天电影。这个由8名队员组成、每周末业余活动的电影放映队,在锦州市家喻户晓,在辽西走廊的村村镇镇妇孺皆知。谁也不知道,这个电影队的成立是缘于一个偶然的提议。
1996年深秋一个周末的夜晚,以刘成金为首的8个退伍老兵又聚在了一起。他们在部队时大多是团、营职干部。当年47岁的刘成金转业后,开了家不干胶印刷厂,厂虽不大但小有盈余。其他7名战友分别转业到锦州市公安局、国税局、安全局等单位,大多是中层干部。他们的性格都差不多,平进最大的乐趣,就是闲暇时在一起小聚。
那晚,谁也没有料到,老刘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咱几个到农村去放电影怎么样?咱小时就特爱看电影,现在的露天电影还真不多了,肯定会受欢迎。
到农村放电影?新鲜!既放电影又当观众,看电影不花钱;春暖花开踏青野游,秋天欣赏丰收美景,还挺诗情画意的。不错,就干这个!大家纷纷说:刘哥,我们都是工薪阶层,你出钱我们出力,跟着你干。老刘说:行!几个人酒一喝,电影放映队就这样成立了。
首先是设备。即使一台旧放映机,至少也要五、六千元钱,上哪去弄这笔钱呢?琢磨多日的老刘打起了自家的主意。可他对妻子一说,妻子就跳了起来:“你有病啊!你是脑瓜子让门夹了、驴踢了,还是进水了,都啥年代了,现在还去放电影?不行!我不答应。告诉你,刘成金,你别想从家里拿走一分钱!”两人吵着差点爆发内战打起来,想争得妻子资助的路被堵死。
没有资金投入就难以运作起来,老刘心里一下凉了半截。聚会上这个看似偶然的提议,实际上源自他追寻了40多年的一个童年梦想。上世纪60年代在我国农村地区的田间地头,露天电影演绎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深深吸引着当年的放牛娃刘成金。
那时,8、9岁的刘成金看电影时就琢磨:白布上的这些小人是怎么出来的?是不是放电影的把他们装进去的?由此他迷上了电影。小小胶片随着齿轮转动的沙沙声,是刘成金童年记忆中最美妙的天籁之音;能摆弄那些神秘小人的人,更是他的偶像。这一切驱使他翻山越岭地追随着电影放映队的足迹:只要听说附近要放电影,不论多远他也要赶去。他常因偷偷把牛群赶回家,扛着小板凳赶十五、六里地去看电影,而回来挨父亲的一顿笤帚把。
1968年,19岁的刘成金应征入伍。一个及其偶然的机会,他被任作电影放映员,真真切切地靠近了那神秘的电影放映机,他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为了钻研放映技术,他连饭也顾不上吃,每天把两台放映机擦得一尘不染,他觉得他在干着一个最神圣的事情。
在与心爱的电影放映机陪伴的日子里,刘成金干什么都觉得劲头十足,很快他担任了连长,然后是营长、团长。26年的军旅生涯,他屡立战功;转业后又任私营企业的厂长。在他的经历被人们羡慕的同时,他也一步步地远离了心中的梦想,可童年那难忘的记忆、温馨的回味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放映机买回来。
二、“偷”款购买设备 惨遭审查盘问
迫不及待的老刘,暗自动用在部队练就的侦查手段侦察了几天,发现厂里帐上没钱,倒是家中抽屉里有5000多块钱,其中一部分是准备寄给在八一射击队当队员的女儿去西宁比赛用;另一部分是购买印刷纸用。老刘“贼心”即起。但妻子宋恩芳常在家里,他几天无从下手,只有干着急。而宋恩芳对此毫无察觉。
这天趁妻子不在家,老刘出手了。他打开了抽屉,心里又有些害怕:虽说是偷自己家的钱,但也是犯错误呵!可放映队等钱买放映机呵,他一咬牙,哆嗦着手拿了2000元。此后一连三天刘成金做贼心虚,老是怕妻子开抽屉发现,妻子一回来就紧盯着她的行动;妻子到哪他到哪。妻子奇怪:你这两天老跟着我干啥?第四天,他又趁妻子不在家时,第二次哆嗦着手把那3000块钱拿出来了,慌得连鞋带也没系就跌跌撞撞跑下楼去,撞着楼梯栏杆咣咣直响。
资金有了,几个人即秘密前往原部队买了一台35毫米的旧放映机。那几天下班后, 8个老兵偷偷聚在一起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工作。4天后,老刘的“贼”行毕露:宋恩芳打开抽屉发现钱没有了,检查家里也没小偷来过的痕迹,就知钱的底细了。一个电话把他叫回了家,踢桌子摔凳子叮叮当当:“这日子别过了,厂也黄掉吧,咱俩也离了吧……”。刘成金不吭声:任你闹去,反正放映机买回又退不了。
既然放电影的事已不再是秘密,老刘索性从厂里拿了800块钱租了片子和一辆面包车。1996年初冬一个周末的午后,8个老兵出发了。当年的放映员小刘,现在变成了放映员老刘。
起初他们有些担心:不知现在人们还看不看这些老电影?可放第一场电影的情景,使老刘和队友们始料未及:人多得都打堆了!那是个偏僻的山村,电视信号效果不好,20多年都没人来这里放电影了。听说来了放电影的,村民们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纷纷而至,场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观众。一位 60多岁的老母亲,背着30多岁的瘫痪儿子,披着床大棉被依偎着看到剧终。他们被深深地震撼了。
放完电影,村民们要用当地特有的猪肉炖酸菜招待他们,他们说啥也不吃。村民们硬拉着他们往桌子上拽,村长都急了:刘队长,你不够哥儿们,若不吃这饭,以后就别来了。大冷天你们来放电影,乡亲们高兴啊,这是我们全村人的心意!可这顿饭钱可能比一场电影的租金还多,他们并没有吃那饭,以免开了个不好的先例。
临走时,乡亲们还舍不得离开,帮他们抬箱子撤银幕。特别是那些从未看过电影的孩子们,比过年还高兴,他们围着放映机蹦跳打闹。男女老少都纷纷询问:“老弟,啥时候再来啊?下次再来我杀羊给你们吃。”
放映队员们沉浸在首战告捷的兴奋中:这些已过不惑的中年人,从未像这样被这么多的人所渴望、需要,他们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欣慰、满足和一种久违的温馨,似乎找到了步入中年后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他们决定以后每周活动一次。但这增加的费用从哪儿来呢?老刘开始酝酿一个新的计划。
三、妻子有了热情 队友却想退出
一天,刘成金对妻子说:“老宋,跟我们一起上老爷岭放电影吧?”正好几个战友坐着面包车过来了:“大嫂,上车吧。”“我可不去跟你们白放电影不要钱,让人家笑话!”刘成金说:“去看看我们放电影的情况,你这当领导的也得深入基层了解情况啊!”连逗带唠地把她架上了车。
老刘想用事实来说服妻子支持他们放电影,不料一开始就被身不由己的宋恩芳奚落了一番。快到目的地时,车上不去,他们扛着机器还步行爬了个大坡。宋恩芳说:“在家呆着多好,大老远的跑这来受罪。”这是个二、三百户人家的小屯子,他们到时村民们都在家里吃饭,屯子里特别静,宋恩芳说:“瞧这样儿,有人看电影吗?”
可银幕挂好,歌声一响,宋恩芳就感到不一样了,小屯子马上有了生气:人们扛椅拿凳纷纷涌了出来,一会儿就把场子塞了个密不透风。宋恩芳一时瞠目结舌,又一想:正好,我调查一下村民到底是否爱看他们放的电影?若有一个人回答个“不”字,马上回家让他们解散。她问一位妇女:“大姨,你看这电影好不好啊?”“好哇好哇,咋不好呢?”宋恩芳想用话引她:“你现在还愿意看这样的电影呵?”“你可别说啊,外甥女,我乐意看呢。年轻时就看过,都20多年没看了,现在又看到了,好啊!”宋恩芳心里平衡了些:既然有人看,那就放吧!一个5、6岁的小男孩从一旁跑过来,拉着宋恩芳的手亲热地说:“姨,我可爱看了!姨,下次你给我带打仗的片子来。”宋恩芳听了非常激动:“我过两天就来,只要你们愿意看。”“谢谢姨!”小男孩给宋恩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放完电影回到家里已是凌晨,宋恩芳依然沉浸在当时的情绪中,夫妻俩毫无睡意,一直聊到天明。人到中年的他们,经过这次许久未曾有过的畅谈后,宋恩芳主动拿出3万元钱更换了电影放映机,添置了一辆面包车,专供放映使用。有了坚强后盾的鼎力支持,老刘如虎添翼。
老兵义务电影放映队在辽西走廊间穿梭着,8个老兵的故事也在人们的称赞中口耳相传着。驻锦州部队文化电影站赠给他们一台放映机,并和锦州市文化部门一起,无偿为他们提供片源。
老刘和他的7名队友在部队时,一共获得过28枚军功章,转业到锦州市的各机关也都是中坚力量,他们所在的单位有些并不知道他们的业余活动。人到中年,都感受到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几名老兵自然也深有体会。像这样每周一次的活动,日子久了,在公安局工作的老陈有些动摇了,觉得每次出去也就是装车、卸车,每到一地就是寻找场地、架机器接电源那套,产生了腻烦心理,他渐渐想打退堂鼓了。
可是就在这时,他们8人中发生了一件天大的祸事,使得老陈再也没有想要离开放映队了。
四、八名放影队员 一名永远空缺
那是1998年最寒冷的一个冬日,气温在摄氏零下27、28度,放映队的面包车在去放电影的途中,压碎了冰层陷进了河里。当时没其它办法,大家硬是跳到冰冷剌骨的河水里,把车推了出来,鞋子、裤腿全被冰水湿透。在夜色中赶到放映地,顶着裤腿凝结成冰凌的寒冷,大家轮流替换着放完了电影。回家后,大部分人都感冒,可第二天仍都坚持照常上班。几年来,无论风霜雨雪,大家头天放了电影后,第二天都按时上班,从不曾耽误过工作。
一周后,在大家准备再次出发时,却传来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队员韩国玺因心脏病去世,永远不可能再与大伙同行了。刘成金深感愧疚:韩国玺本就体弱,当时就说胃疼,如果当时不让他下到冰河里推车,也许他不会走这么早……韩国玺的突然离世,7个队员悲痛之余,或多或少都有些内疚,但他们仍表示老兵义务电影放映队定要坚持下去,韩国玺永远是其中一员。
后来有人问:老兵放映队怎么少了个人呢?有好多人要补进这个位置,他们始终没让补。当时有人按阿尔巴尼亚的一部老影片的名字,称他们为“第八个是铜像”。那部影片里也是个小分队,失踪了一个人,就称他是铜像。人们就称韩国玺是铜像。韩国玺的精神永远激励着义务电影放映队。老陈从此也坚定了捍卫8人整体的决心。老兵义务电影放映队由8名队员组成已为定格。
6年来,老兵义务电影放映队进山区、去工厂、上学校、下部队,奔走在辽西大地,行程4万余公里,为60多万观众义务放映电影280多场。为此,老刘也花去了31万多元的费用。7个老兵在付出的同时,每个人都有所收获,尤其是老刘夫妇,更是感触颇深:过去老刘身体瘦弱,常常失眠,现在饭量大增,吃得好睡提香,身强体壮。宋恩芳只要一放电影,不管坐在车上跑多远,她什么烦恼事全都没了。他们认为:人的一生,总要干件有意义的事,他们就选准了义务放电影。
令人惊异的是:放了多年电影的老刘,竟说不出几部电影的片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电影情节。老刘的女儿现在已是射击教练了,也是转业军人,她说将来有时间她会去给爸爸帮忙。老刘听后非常高兴,说到那时他一定要完整地看一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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