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5月2日,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在“非典”肆虐的北京举行了。婚礼的举办地点不是在酒楼、饭店,而是在当时人们连生病都不愿意去的医院。新郎新娘春风满面,迎接着一个个戴着大口罩的贺喜宾客。在这个喜庆时刻,谁会想到,在亲友的祝福声中,新郎第二天就要离开新娘,冒着生命危险奔赴“非典”一线。
一、许婚 为你送行
这场别致婚礼中的两位主角是:26岁的新娘吴瑾,北京华瑞制药公司职员,四川人;30岁的新郎刘鹏,北京肿瘤医院内科大夫。
很多定在“五一”结婚的新人,都因为“非典”肆虐的缘故而取消了婚礼,刘鹏和吴瑾为什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举行婚礼呢?
4月中旬,刘鹏自愿报名赴“非典”一线。4月28日,他对吴瑾说,他可能后天就走。见未婚夫马上要奔赴危险的抗“非典”一线,吴瑾非常担心,但她不想拖他的后腿,而应该给他鼓励和支持,让他无后顾之忧地做好工作。经再三考虑,吴瑾建议说:我们结婚吧?刘鹏吃惊道:这怎么行!现在跟你结婚,那太不道德了,万一我出事了怎么办?他知道吴瑾家就吴瑾一个孩子,若真发生万一,那既对不起吴瑾,又对不起她的父母。吴瑾那一反以前的想法,决心已定。
4月初,刘鹏和一个也是大夫的同学通电话,那位而立之年的同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女朋友,可因为他首批赴“非典”一线,那女孩和他面都不见。搁下电话后,刘鹏当时枯坐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讲。旁边的吴瑾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刘鹏,她柔情默默地握住刘鹏的手,用自己的心对刘鹏说:她会跟他在一起的,不会让他孤独地去“冲锋陷阵”。
刘鹏和他的那个同学一样,因为工作忙,30岁前谈了几次朋友都没谈成,对方都觉得他挺忙的:有时两人在一起谈好好的,突然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如此,几个女友都先后离他而去,直到而立之年遇见吴瑾。他早就想娶吴瑾,但吴瑾一直没同意。一是她不想这么早结婚;二是觉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还得再谈一段时间,进一步加深了解。吴瑾和刘鹏是去年8月认识的,虽然刘鹏一直像哥哥一样细心地关照着吴瑾,但吴瑾总觉得他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像恋人那样陪她。在相处的9个月里,他们甚至连一张合影也没拍过。所以吴瑾想和刘鹏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谈婚论娶。
可是,当吴瑾听说刘鹏马上要去“非典”一线,她怕万一失去他。她知道,刘鹏是个工作狂,抢救病人工作起来,就全身心地投入,不顾一切。她亲眼看到他曾经为病人做穿刺,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干就是一整天,中途都不休息,直到下班后才在吴瑾面前叫腰酸臂痛。吴瑾可以想象刘鹏一旦到了“非典”一线,忙起来肯定什么都顾不上了,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危?如果自己和他结婚成家了,他在抢救病人进行工作时,知道家里有个人牵挂着他,他对那个人负有责任,或许就不会那样毫无顾忌了。所以,她向刘鹏提出马上结婚。
二、婚礼,能有几人道喜?
但刘鹏非常犹豫。吴瑾劝他说:自己一人在外边漂泊,非常想有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相伴度日;而且他们结婚后,吴瑾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刘鹏家,跟刘鹏的父母在一起,照顾二老。难道你刘鹏不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欢聚一堂吗?
刘鹏说:要不,等我完成“非典”一线的任务回来后再结婚?他仍是怕自己会发生不测。吴瑾力图说服刘鹏:其实,你们在“非典”一线工作,和我们外面的人相比,更应该不会被传染上:穿着严密的隔离服,戴着眼罩、口罩,有良好的保护措施,又知道如何预防,不像刚开始时大家都不知道;而且你在“非典”一线,知道哪些是病人,哪些不是病人,和外面谁都不知道谁是携带者、谁在潜伏期相比,在里边还安全些。吴瑾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劝慰丈夫安心与自己结婚还是安心上“前线”,反正最后刘鹏同意与她结婚了。
晚上,刘鹏的妈妈做了一大桌菜,刘鹏的父母、吴瑾和刘鹏以及妹妹和妹妹的男朋友,六人共进晚餐,算是为刘鹏上“非典”一线饯行。
吃了晚饭,已晚上8点多钟了,刘鹏和吴瑾才冒着大雨,跑了好多家照相馆去照结婚照。照像时,刘鹏深情地说:吴瑾,我对不起你。吴瑾不解:此话怎讲?刘鹏说:从我向你求婚到现在,连一束花都没给你买过;明天我们就结婚了,现在连戒指都没送你一枚。这样吧,我把去“非典”一线每天的补助攒下来,再加上以前的存款,买个稍好点的戒指送给你。
吴瑾的眼睛湿润了,若是这样,那这就是用生命挑战换来的戒指呵。她感动地说:不用买那么贵的,我们都是工薪阶层,你买那么贵的戒指我还戴不起。刘鹏歉意地说:我欠你太多呵。
第二天29号,他俩去领结婚证及办有关手续。当婚检医院和婚姻登记等单位,听说刘鹏30号要参加“非典”一线工作的集训,都对他俩予以全力支持。
本来登记完毕,家里人想等刘鹏从“非典”一线回来后再举行婚礼。可刘鹏单位的领导知道这事后都很感动,他们决定在刘鹏走之前,为小俩口操办婚礼。
如此,结婚的准备工作就非常匆忙仓促。而这时北京的疫情还很严重,且有关部门又不允许多人聚会,若是请人来参加婚礼,不是摆明着让来宾担风险险吗?况且举行婚礼的地点还是在肿瘤医院里。
在刘鹏所工作的医院领导的操持下,刘鹏按安排给朋友们打电话,请他们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如此非常时期,突然接到这样一个通知,无论是谁,对方都觉得诧异:什么,你要结婚了?明天?在肿瘤医院?恭喜恭喜!刘鹏说:谢谢谢谢……可说实在的,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刘鹏真不能确定明天到底会有多少人来?
三、父亲 你理解女儿吗?
但不管怎样,刘鹏觉得还是要安全第一。他让多准备些口罩,怕宾客来了没有用的。本以为大约来40多人,结果出乎意料地来了很多人,把举行婚礼的医院贵宾接待室都挤得没座位了,好多人只能站着,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
令两位新人没想是,医院的赵院长在百忙中亲自为他们证婚,他俩非常激动。赵院长说:我没有太多的话和礼物送给我们这对新人,只向他们献歌一曲。仓促举行的婚礼,现场没准备伴奏器材,赵院长用不怎么专业的歌声唱道:儿子即将奔赴前线/告别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家园/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上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再见吧,妈妈,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再见吧,亲爱的祖国,胜利的喜悦会照耀着我们/再见吧妈妈……就是赵院长这种朴素的歌声,把在场的许多人都感动得流泪了,在国家的非常时期,每一个义举的出现,都容易给人们带来感染的力量。
赵院长唱毕,接着说:“这首歌表达了我的心愿。1976年,我从北医刚毕业,就赶上了唐山大地震,我参加了救援队伍。在惊心动魄的天摇地裂中,我们从倒塌的楼房里抢救遇难者。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我父亲正患重病,母亲也体弱多病,家里需人照顾,可当时我也像刘鹏一样,满怀激情一腔热血地奔赴前线。今天,我们不幸又遭遇上了SARS,但令我感到骄傲的是,每当国家危难之时,总有一些大义青年,急国家所急,想国家所想,今天在场的新郎新娘,就是我们看到的骄傲!说到这里,赵院长也流下的激动的眼泪。
赵院长的话激励着大家,尤其是刘鹏的父母在这种气氛下,当场表态:就算知道前面是雷区,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人民的安宁,也得鼓励儿子勇往直前,况且,家里还有那么一位深明大义的媳妇与我们一道坚守后方。
虽然婚礼现场来了很多亲戚朋友,但新人的家长却只来了刘鹏的父母,吴瑾的父母没到场。吴瑾当时没敢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即使告诉了他们,他们在匆忙间也不能从四川赶来。但婚礼上,她看到电视台的记者来录像了,这电视一放,父母还是能看到,倒不如先告诉他们。于是,她给跟家里打电话说跟刘鹏结婚了。接电话的父亲听后愣了下说:他不是去“非典”一线了吗?吴瑾说:还没有,4月30日是去协和医院培训,明天才走。吴瑾说到这打住,她等待父亲的反应,是阻拦?是训斥?是感叹?吴瑾心里没底。而最后的结果是,父亲非常平静地说:那你得多去陪陪他父母。
吴瑾那颗悬着的心一下落了地。
一般婚礼上,来宾对新人的祝福多是白头偕老。在那天的婚礼上,吴瑾从人们对他俩的祝福中,体会到了大家对她的赞赏。然而,大家都不敢提第二天刘鹏要走的事。吴瑾也知道刘鹏此行面临危险,现在“非典”的感染率较高,她从心底希望刘鹏平安归来,也希望大家都祝福刘鹏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可又觉得这句话若说出口来,在这欢乐的时刻听起来实在别扭,而且还会使她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平安”是个很好的祝福,但吴瑾不想提这两个字,她觉得念在心里比讲在嘴上更具情意。
一对新人仅享受了一天新婚的甜蜜,新郎刘鹏即离开新娘去了抗“非典”一线,留下新娘吴瑾,将怎样面对孤灯独影过她寂寞的“蜜月”呢?
四、“六.一” 是她期待的日子
5月3日,刘鹏赴“抗非”前线。告别时,吴瑾对坐在车里的刘鹏说:记住,给我多打电话,别忘了抹药。刘鹏的皮肤很敏感,稍微一捂就会生出很多红色疹子,他的背部和胸膛都长满这种东西,所以吴瑾特别担心刘鹏穿上那密不透风的防护衣会焖出更多的疹子,况且天气越来越热。她嘱咐刘鹏要勤洗澡换衣。为让刘鹏走得心里踏实,吴瑾没说那些想念他之类令人怜惜和牵挂的话,也没哭。车开了,她笑着对新婚丈夫招手道再见。
5月5日,刘鹏他们收治第一批“非典”病人,他忙得够呛。本来说好那天晚上他给吴瑾通电话的,可吴瑾等至半夜,他却一直没开手机。吴瑾非常担心。凌晨1:50时,她实在困了,想打个盹。但又实在想与丈夫通话,于是她给刘鹏发了条短信:我等你。2:30,她终于收到刘鹏开机的信号,赶紧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样?刘鹏说他挺好的。吴瑾又嘱咐他说:不管你工作到多晚,下班后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这样我才放心。此后的每天晚上,她基本上都是在夜半一两点钟,等刘鹏下班后跟她通了电话才放下心睡觉。
刘鹏医院那边的总机只有一条线,他用电话时,别人就不能用;等别人不用了,刘鹏才有打电话的机会。但他和别人共居一室,电话打长了会影响他人休息,而且辛苦了一天,刘鹏自己也要休息,所以电话不能打长。而每次两人通电话时,吴瑾都舍不得挂断。后来没办法,每次都是刘鹏先挂断,她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搁下电话。其实,电话那头的刘鹏又何尝不是如此?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俩,连蜜月都没度,仅只共享了短暂的“蜜日”就“分居两地”了,该有多少甜言蜜语要倾诉,有多少柔情蜜意要表达?
人们都把结婚后的第一个月称作蜜月。别人的蜜月,是甜蜜的二人世界;而他们的“蜜月”,是相思的电话交谈。而且这电话只能是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把两颗孤独寂寞的心接通在一起,这心灵在一起迸出的火花刚刚绰约而开,那无情的电话线又得挂断。这“蜜月”的个中滋味,只有吴瑾心里最清楚。她每天都眼巴巴地看着日历,过一天就划一笔,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刘鹏对她说的他6月1号就完成任务归来。6月1日,是他们新婚蜜月的最后一日,同是更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之时。
我们期待并祝福着所有奋战在抗“非典”一线的白衣战士和亲人平安相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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