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17日,上海市出版发行了一张地图,首版7万份,很快就销售一空。和已往的上海地图的不同之处是,它标明了上海大街小巷的800多座公共厕所,因此,它被人们戏称为“方便地图”。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它是由一位出租车司机和同事们“憋”出来的地图。
一、尴尬:女司机如厕他把门
时年55岁的上海大众集团出租汽车有限公司司机王伟雄,每天驾车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载客跑出租,对他来说,在路上跑车时,最困难和最令人烦恼的就是找厕所不方便,因为不好停车。往往有公厕的地方不能停车,能停车的地方又没厕所。王伟雄原来在单位里开车,对厕所问题没有什么过多的体会,自从开上出租车后,他就常为上厕所犯愁。俗话说人有三急,有时要方便了,因一时半会找不到厕所而憋得满脸通红、汗如雨下。为了找厕所方便,他急得开着车满街转,有时或因车速过快,或因车停放位置不当,而违反交通规则被警察逮住多次,前后约被罚款300多元。
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王伟雄想靠地图来帮忙解决找厕所难的问题。可他翻遍了所有出版过的上海地图,发现竟没有标有厕所分布的位置。就在他为此感叹时,他又遇到了一件令人感叹的事。因为此事过于特殊,所以他记忆犹新。
那是1999年3月21日晚上,约7点多钟,王伟雄刚从上海一条马路边的一间独立的男厕所里方便出来,被一位在厕所门口来回踱步、神态焦急、言语急切的女士拦住了:大众公司的师傅、大众公司的师傅,我实在憋不住了,你帮帮忙在门口挡一下别让人进来,我进去方便方便。王伟雄刚应了个“好”,“你去吧!”三个字还没说来,那女同志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了进去。一会儿,她出来了,连声向王伟雄说:谢谢你,谢谢你,这包袱卸了开车就轻松多了!原来她也是个开出租车的。
这位女同行上厕所的事,让王伟雄意识到:出租车司机上厕所难,还真不是个小事。一周后,又一件事刺激了王伟雄。这天,王伟雄载的一对老年夫妇,和他谈了段心酸事,让王伟雄对出租车司机入厕难增加了新的了解。那母亲说他们有个女儿开了三年的出租车,有时在路上找不到厕所,憋不住把小便都拉在身上了,长此以往,几乎把身体憋出病来。说着,老人心痛得的眼泪都流下来了。王伟雄难过地想:我能否把上海市公共厕所的分布情况搜集汇编在一起,为出租车驾驶员们解决“方便”之忧呢?
于是,王伟雄开始了“找厕所”行动。他白天忙于拉活载客,晚上活少了,就穿梭于大街小巷寻找公厕。没想到,路灯下发生的找厕所的故事常让他处于尴尬中。
因为上海各社区都很重视治安防范工作,每天晚上都有警察或联防队进行治安巡逻,王伟雄找厕所时,常遇到巡逻的联防人员。他们见王伟雄半夜三更一个人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地在巷子里穿来穿去,还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觉得行迹可疑,就把他叫住,用手电筒从头到脚地在他身上照来照去,并仔细地盘问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到这儿来?纸上都记了些什么?等等。
王伟雄见被人误会,于是如实向对方解释是为解决出租车驾驶员入厕难,而四处寻找公厕的位置情况。对方核查清楚后,都热心地为王伟雄提供附近的公厕位置,以及他们所知道的其它处的公厕位置。
二、闹心:收入减少妻子不饶
夜里找厕所,遇联防队盘查;可白天找厕所,遭警察罚款。和警察打交道让王伟雄的心理难以平衡,常让他生出泄气的念头。上海的马路很堵,停车很麻烦,违章停车一次罚款30块。王伟雄开了十五年出租车,有时一年就记个两、三分;有时整年也没有违章的情况。可自从他开始寻找公厕后,为在路边停车,一个月就被罚款300百多元,记了十二分。
在重考驾驶执照时,先要进学习班学习三天。不仅不能跑车载客做生意,车子停放在公安驾驶学校里,还要付停车费,真是得不偿失,王伟雄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在学习班里听课时,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若是为做生意载客违章而挨罚进学习班,还说得过去,可为找厕所进学习班他感到冤枉:这样进了学习班,自己这么大一把年纪,谁能理解呢?
王伟雄曾连续多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并获得上海市四星级驾驶员称号。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寻找厕所,竟差一点让他失去保持了多年的荣誉。他只想到这是个好事,办成后能使众多的出租车司机朋友从中受益,没想到操作起来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差一点他就不想干了。
开始,这完全是王伟雄的个人行为,他每天自己开着出租车四处找公厕,既没跟领导和同事们讲,也没告诉妻子,怕她反对。但他的跑车收入妻子却是非常清楚的:原来王伟雄每月收入两千多元;可为了找厕所耗时费力既少载了客,还不时地被警察罚款,他回家也不敢吭声。可每月的收入一下减少了一大半,就引起了家人的怀疑。
找厕所的第一个月下来,王伟雄交家用时,妻子就问他:这个月怎么只这点钱,怎么养家糊口?找厕所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王伟雄当时也不好与妻子说,只说是车况不好,修车耽误了一些时间;加上近段时间天气不好,人很疲劳,常歇车休息睡觉,一睡几个小时,就少跑了很多生意。妻子王玉丽开始没在意,后来王伟雄连着几个月每月都只交给她500多元钱的家用,而且早晨出去比原来早,晚上回来比原来晚,人疲劳得不得了,钱却仍然交得少。王玉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伟雄还是解释依旧。夫妻两人就吵了起来。
吵也没有结果,王伟雄照旧早出晚归,人疲劳,交钱少,妻子不禁起了疑心,即不时地给王伟雄单位打电话,询问他每天的行踪。电话打多了,王伟雄单位的领导不得不重视此事,找王伟雄谈话,问王伟雄近段时间都干什么了?每天在外面车照跑,交的家用却越来越少,是不是打麻将输掉了?王传雄说没有。领导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王伟雄只好把找厕所的事对领导直说了。领导非常支持他的想法:“这是个好事呵,但靠你老王一个人的力量,不仅非常吃力,而且不一定能做好,还是要依靠集体的力量,发动大家一起搞。”
但王伟雄不知道同事们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找厕所?
三、泄气:想走捷径抬足困难
当王伟雄把这事一说,大家都非常赞同,纷纷表示要和他一起找厕所,当时就有30多个同事报名加入了他的寻公厕行列。
即使是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一下多了30多个人帮忙,增添了30多倍的力量,干起来却仍很吃力。因为大家手中没有资料,单凭各人平时在跑车途中所知道的厕所位置凑起来,或再继续寻找、打听,收集新的厕所地址,也仍不能有什么大的进展。一段时间后,大家的热情降低,劲头也慢慢渐减,王伟雄暗自着急:如此下去,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后来他想了个走捷径省力气的办法。
为了尽快弄清上海的公厕分布情况,王伟雄想先去环卫部门找有关公厕分布位置的资料,然后再按照资料找厕所,这比单在路上跑着,死找方便多了。可在去环卫部门找资料的过程中,他又一次差点儿泄了气。
经过不懈努力,在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王伟雄把当时上海九个区中的八个区的资料都搜集好了,只剩下一个区了。而这最后一个区环卫局的有关工作人员,对王伟雄去搜集这些资料的作法不理解,不予配合。王伟雄持单位开具的介绍信,一连去了三次,该局的有关人员三次都说: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人不在。王伟雄没查到所需资料,当时他心里非常苦恼,步履沉重、垂头丧气地想:为了搜集这些资料,来一次碰壁,来二次碰壁,第三次还是碰壁!算了,不找了!我自己知道这些厕所就行了,大家的事情不是我所能解决的,这是有关部门的事,凭我们少数人也办不好。但转念又一想,全市都找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个区的资料了,如果现在放弃,岂不功亏一篑,他不甘心。
王伟雄又到自己单位的上级单位——上海大众集团出租汽车有限公司,重新开了张介绍信。待他拿着这张介绍信再去时,对方却不看他的介绍信了,见他第四次来,大家都感动了,把单位里唯一的一份红头文件给了他。这份红头文件是该区环卫部门公厕分布点的文字说明表。最后一个区的公厕资料终于拿到手了,王伟雄高兴万分,因前几次经历生出的一些怨气牢骚情绪,和多日来的辛苦劳累,一下就烟消云散。
可王伟雄拿到这份文件高兴得没多久,就发现这些资料只能起一个索引的作用,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资料上标明的310多座公厕,由于市政动迁、道路房屋改造,不少早已拆除而不复存在,一些新建的公厕又没记载。王伟雄和同事们只得按照资料的提示,逐街逐巷逐里弄地寻找核实。
历时两年,他们终于找出了上海市的800多座公共厕所。这些公厕的位置被刊登在王伟雄所在公司的内部刊物上,不料,在出租车行业里却引起了意想不到的反响。也就因为这些反响,给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又带来了新的压力。
四、意外:全国之最悄然诞生
按说,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找出了这么多公厕,这个事也算结束了。可他们没想到,整个上海出租车行业的驾驶员们,强烈要求有关部门将此印制成地图,到时大家人手一册,一目了然。王伟雄所在的上海大众集团出租汽车有限公司和五分公司的领导,决定满足大家的要求。
找公厕的工作基本结束了,有关的数据、地址也一应俱全,据此出一份上海市公厕分布地图,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可他们没想到,印制、出版地图的程序非常严格,首先必须经过测绘部门批准,而且要求实地测量,数据误差不得超过五米。然而,限于财力、人力和物力,测绘部门却不能承担实地测量工作,只能批准、委托王伟雄和同事去做这项艰苦细致的工作了。
这项让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不得不承担的额外任务,又让他们跑了两个多月。事后,王伟雄感慨地说:当时,他们画这张地图克服了很多困难。他们要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挣到足够家用的基础上,再白天黑夜、穿街过巷地根据资料,寻找散布各处的公厕,然后非常艰难地标在草图上。王伟雄所在公司的司机同行们,年龄最小的约45岁,最大的就是王伟雄本人,55岁。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眼睛都不怎么好使,基本上都老花了,很难看清地图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线条和密密麻麻、字迹如蚁的地名。如此,要把他们所搜集了解到的,关于公厕分布的情况标在地图上,是非常困难的。于是,公司领导给大家配备了一种放大镜,大家借助放大镜,在草图上标注出公厕的位置。
在给地图上标注厕所的位置时,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热情很高,在遇到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时,他们就请教上海专门画地图的测绘局。因为王伟雄和他这些开出租车的同事们,在测绘画图方面是外行,那方便地图的草图他们反反复复画了几十张,也反反复复地向测绘局送了几十次,测绘局的有关人员都说不行。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只得反复修改,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连续奔波了两个多月,画了十五公斤的草图,他们终于明确地标注出上海市800多座公厕的位置,并绘制了比较标准的分布图。经上海市测绘局招标,六家出版社纷纷争抢出版这张地图。终于,全国首张“方便地图”在上海问世了。
地图出版的那天,人们争相购买的场面热闹非凡。王伟雄却心平如镜,他连现场都没去看看,他一点都没想到这事发展到后来,会成为一项全国之最的事情。虽然人们对此非常惊讶,但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只是觉得做了一件非常平常的小事。
受王伟雄和他的同事们找公厕的启发,这张“方便地图”在出版时,除了标明大街小巷的公共厕所外,还标明了以往的地图上忽略掉了的煤气站、医院、药店等服务场所的位置,成了一张名符其实的方便大众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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