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20日,福建永丰远洋渔业公司的“福远渔225号”渔船在斯里兰卡海域遭遇袭击,17名船员遇难,渔轮沉没。据国际海事组织统计,这样的海盗袭击事件每年要发生数百起,而只有极少数的船只能在袭击中脱险。一年前,在国际海事组织的记录里,留下了一艘中国渔船在索马里海域制服海盗的传奇经历。这艘渔船就是与225号同属一家公司的福远渔226号。当时,船长方家柏是怎样带着船员成功逃生的呢?
一、枪口 突然顶住了船长的胸膛
方家柏,39岁,福建省平潭县人,原“福远渔226号”船长
2001年8月23日早晨六七点钟,“福远渔226号”在索马里海域像往常一样起网捕鱼,船员们都聚在甲板上忙着拉网,船长方家柏也在驾驶室里做着日常工作。突然,甲板上传来几声枪响。
方家柏本能的感到一阵惊骇。他先还不知道是后甲板上开的枪,以为外面有小船向他们袭击,稍作冷静后他想,船上有两个保安,他们知道怎么反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不一会,方家柏船上的一个保安走近了他跟前,突然间,保安举起枪,不是准备对外反击,而是把枪口直接对着方家柏。方家柏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他这才知道刚才的枪声是从自己船舱里传出来的。保安把枪顶着方家柏的脑后勺,指使他驾船南行。
226号出海的时候,永丰公司为了保护船员安全,通过一家著名的英国代理公司雇佣了两名受过专业训练的索马里保安和4名船员。当肩挎冲锋枪的强壮保安来到船上的时候,曾让方家柏和船员们感到安全。可他们没想到,这两个保安竟然是海盗组织特意安排的内线。
两名持枪海盗把17名中国船员都押入底舱看守起来,只留下方家柏在驾驶室里开船。方家柏怎么也想不到以前只是出现在电影里的海盗,如今却站到自己面前,到底该怎么办?他在迅速地思考着。
这时海盗开始张口向方家柏谈条件,由于海盗说的是英语,说了半天方家柏一句也听不懂,后来他们就在纸上写,写出一个600万美金的字样,方家柏看懂了美金的代号,也明白了海盗的目的是要方家柏把船开到他们指定的地点,然后再安排人回去找老板要600万美金来赎船。
方家柏一边按照海盗的指令驾船,一边想公司的财产和18位船员的性命怎么办,船员大多数是自己的老乡,大家出海把全部都交给了自己这个船长,自己得为人家尽责呀。同他也想自己家里年有老迈的父母,有妻子,还有当时只有一岁半的女孩和4岁左右的儿子。如果这一趟不作反抗而束手就擒,那么多人成了人质,谁能想像这个过程会发生什么?只要是海盗得逞,不论是大家的生命,还是公司的财产,这对方家柏来说都是无法承担得起和天大责任。尽管方家柏忧虑万分,但他暂时没有办法,心里默默盼望着有反抗的合适机会。
二、机智 没能迎来希望的曙光
当时船上方家柏自己带的船员有18个人。如果靠力量硬打,海盗一定打不过他们,因为海盗只有7人,两个保安,一个渔政观察员,渔政观察员,还有4名船员。
但海盗有枪,如果不是枪,而是一般刀矛之类的武器,方家柏会立马率船员反击。现在面对的是黑窟隆洞的枪口,同时自己的船员都被押入舱底,他必须正视现实。
方家柏想的当务之急是把大家被绑架的消息告诉六七海里外,自己公司的另一艘渔船“福远渔225”号,让他们帮着想办法。
方家柏操起高频对讲机向“福远渔225”号发信号主叫,刚叫了一声,海盗砰然一声枪响,命他住口。方家柏再也不敢吭声了。
方家柏的第一个自我解救的方案失败了,他非常不甘心,他仍然在做伺机行动的准备。船在苍茫的大海中一步一步向灾难的深渊行进。
不久,海盗提示方家柏将船行到北纬七度八度,方家柏便嘴里轻轻重复着北纬7度8度这句话。看似提醒自己,其实是想借这句话做点文章。刚才他是拿着话筒叫喊惹怒了海盗,现在他想能否换一种方式,手不操话筒,而把信息传出去。在机舱柜子旁边,还有一个高频话筒,但那个话筒关机了。方家柏开始打那个话筒的主意。他一边把舵呀,操作旋钮呀,有意识把工作的动作做得大大的,以便自已的手随时有可能接近那个话筒而不至引起他们的怀疑。果然,趁海盗不注意时,他拨动了那个话筒的开关。于是,他便继续重复着“北纬7度8度”这句话。他想只要“福远渔225”号听到了这句话,就一定知道方家柏他们被绑架了,并且还会知道绑架后的轮船将行至那个海域。
海盗所说的七度八度是指北纬七度八度,东经50度附近海域,那里被国际海事组织列为海盗活动最频繁的地带,海盗计划把船开到那里实施抢劫。
不远处的福远渔225号船长刘用强真的收到了方家柏发出的信号,而且立刻明白了226号被抢劫了。
刘用强想多了解一点更详细的情况,可是再也听不到任何反应了。刘用强立即起网,准备解救226船,他看到226船一直往南开,他一边与公司联系,一边驾船拼命地追,追了两个钟头也没追上,后来公司叮嘱刘用强不要再追了,因为前方的海盗很多。
几个小时过去了,方家柏没有得到自已发出的信号的有效反应,认为让225号帮助救援的计划落空了。这时的方家柏非常失望,他想要逃生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可枪就架在身边,想自救又谈何容易。
三、策反 竟想不出一套可行方案
方家柏在寻思着一个很侥幸的问题:这些人对船上业务精通吗?能否在操作上蒙一下他们?于是,他开始对船的操作进行各种样的违背海盗指令的要求运行方式,其结果,他惊奇地发现,这帮海盗啥也不懂。他们不懂开船,也不懂导航设备。也不懂雷达。方家柏欣喜不已。
既然海盗不会开船,方家柏想暂时海盗肯定不会拿他怎么样,否则他们怎么去得了目的地呢。方家柏的心忽然松驰了许多。
知道海盗不会开船,方家柏想拖一拖时间,决定减速。他叫那个观察员拿矿泉水、香烟上来,趁喝水的当儿,他把变速罗具转动了。
罗具是调节船速的仪器,在刻度5的时候船速最快,在0刻度的时候船的螺旋桨是静止不动的,完全由水流来控制船的行进,刚被劫持的时候,方家柏按海盗的要求全速往南开,这时候他要把船速降下来。
第一次,方家柏把速度减到4,然后航行一会,发现南边的流速跟西南风太大,船不仅没前行,反而开始往后退,方家柏怕被海盗知道,又过去加了一点,加到四五格之间,使得船在极其缓慢地前行。
整整一上午,船员们都被海盗用枪押在底舱,不敢出来。中午12点多,一个胆大的船员终于取得海盗的同意,换方家柏下底舱休息。方家柏知道大伙儿都等他拿主意,他必须先稳定船员们的情绪。
方家柏一到底舱,看到多数船员们的情绪不是很好。有的躺在床上连话都不敢讲。不少船员都在猜想,开到目的地之后,海盗肯定会把全船人杀掉,就像在电视里都看到的,一个一个拉出来,或者斩首,或者割手,或者割耳朵,这些他们都能做得出来。见了方家柏以后,他们都想他拿主意策反,都认为反才有一种生机的可能,否则就是束手待毙。
但是要反抗,首先必须从底舱出去。船员们被关押的底舱在船甲板下,平时只有一架楼梯可以上下甲板,通往二层的餐厅和四层的驾驶室。船被劫持后,海盗把守住楼梯口,每次只允许一个船员离开底舱去驾驶室换班,怎么才能让18个人都出去呢?有的说硬冲出去,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海盗持枪在那,硬冲他们一定会开枪,到时候有多少会死多少。
有人提出把电停掉,因为海盗不熟悉这个船,对他们行动没有利,但电停了,自己人行动也不便呀。大家说如果把电灯关掉了,这对我们大家也不好行动。
也有人提出,把机舱水舱孔的水放走,然后从水舱孔钻出去,可是,当水放走后尝试,孔太小,根本钻不进去人。
所有的方法都不可行,所有的讨论都没有结果。
四、行动 在深夜1点全线出击
天黑的时候,船在海上抛锚。方家柏嘱咐上去值班的船员密切注意海盗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而这时候,海盗看到船员们一整天都表现得很顺从,有些放松警惕了。
抛锚以后轮流值班,西南风很大,大概有9级,长期跑船的船员都站不稳,海盗有几个人头晕了,去轮流睡觉了,现在只剩下4个海盗在看守他们。这个力量显然薄弱多了。
船已经被劫持15个小时了,方家柏意识到要反抗就必须抓住这个时机,如果明天还到不了目的地,就会惹怒海盗,造成伤亡。可出去的通道还是没找到,船员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就在大家要绝望的时候,一个船员忽然想起底舱有一个废弃不用的通气孔可以通到甲板上。
有个船员是当过兵的,他的胆子大一点,他上去观察。观察的结果气孔可以打开!大家惊喜万分。
发现通道,逃生最大的障碍解决了,经过分析讨论,船员们决定分成三组分头去对付驾驶室、餐厅和船员宿舍的海盗,方家柏和堂弟方家现承担了最危险的夺枪任务。
有一位船员说,船长,我们要不要把全部船员的名字写在底舱上,然后举行一个庄严的策反仪式。方家柏说没必要,都到这份上了,不需要任何仪式,相信大家都会同心协力的。
策反行动准备在夜间12点之前。11点40分,他们开始行动。方家柏和弟弟方家现作了分工,一人带一支队伍,分别对付两把枪,方家现对付驾驶台那把枪,方家柏对付餐厅那把枪。方家现首先出去探底。这一探,他惊了一身冷汗:机舱里那个持枪海盗正出来,好在他没发现方家现。方家现赶紧退回舱底。
原定夜里12点行动的计划不得不推迟,船员们只能焦急地等待着行动的时机。
那位在机舱操作的船员一直在等待下面的行动,等了好长时间,仍未见动静,他心里急了,便在海盗面前装肚子疼,要下去换人。当他下去的时候,刚刚好看到这时候驾驶台的一把枪也带到餐厅里面去了,他认为这个机会行动最好。
深夜1点,船员们开始行动了。方家柏第一个钻出了底舱。他第一目标地就是餐厅。一到餐厅,看到两个海盗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方家柏迅即跨进去,手里拿着木棍猛地打过去,这一棍下去也真神,直接把两个脑袋都给打歪了。当时如果一棍下去只打倒一个,另一个会立即拨枪动火,其后果也很难想像。两名海盗连呼救的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接着就被随方家柏身后的船员们一哄而上,将两名海盗摁倒在地。
海盗虽然趴在地上,但他们手中还紧紧握着枪,几个人怎么夺都夺不过来。大家心里都非常紧张,只要海盗手腕能扭动,他一抠掰机,就会把船员们目前已经取得的一点主动权全都击垮。
方家柏的心也在不住地颤抖,他深深感到自己在夺枪时手上力量不稳定。好在当时有四五个人在一起,而且那两名海盗已被那一棍击伤。经过近20分钟的拼抢、争夺,两名海盗手中的枪终于到了船员的手中,与此同时,另外5名海盗也被船员组成的另一支队伍制伏。
福远渔226号上的18名中国船员全部安全脱险,只有一人受伤。
2001年11月,方家柏处理完相关事务后回到家乡。此后,他转到另一家远洋公司工作,离开了索马里海域。由于方家柏带领船员成功抓获海盗,永丰公司从英国保安代理公司获得了应有的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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