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恋人”》

    现在有个别男性，他们凭借花言巧语，甚至是迷人的外表，以和女性谈恋爱为名，最终骗财骗色，得手之后就没了踪影。不过，今天我们说的这个案件很特殊，这名男子究竟是一个十足的骗子，还是一个真心的恋人，居然变得扑朔迷离，而这个判断，背后关系着一笔巨额财产。

    江苏宜兴市有一个叫闻笛的女孩，今年16岁。2010年2月，正在学校上学的闻笛，突然接到了舅舅打来的电话。

    闻迪:他就说赶紧回来一趟，我就问怎么了？他说你妈妈住院了，病情很重。我一听很惊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从舅舅说话的语气，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能很严重，然后我就赶回来了。

    闻笛匆匆赶回家中。在舅舅的带领下她来到了医院。在病房里，和半个月前相比，妈妈已是判若两人。

    闻笛：人特别瘦，头发也掉了很多，和以前的样子完全,怎么说呢就是完全判若两人。然后我就说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一下也没做好准备,就爬在病床上哭了。

    闻笛的妈妈名叫殷息，在一家企业做行政工作。原来身体一直很好，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得了一种重病。

    闻笛：后来我去问了医生,医生说我妈妈得的是恶性心肌瘤，必须要做手术。手术风险挺大，而且容易引起转移什么的，那时侯我就挺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对殷息进行了手术治疗，但是效果并不理想。一周后恶性心肌瘤移动扩散，不得不进行第二次手术。还只是一名中学生的闻笛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变故，幼小的心灵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舅舅不得不强行把她从医院送回家中。

    闻笛：没想到两个礼拜之后,引起了中风，我妈妈就不会说话了。然后又要进行第二次手术，这次手术是开头颅，就是把头颅打开。身边也没人,就是我的外婆，我的舅舅在这里陪着，他们一边要照顾妈妈，一边要照顾我。那时候人就完全没有感觉了，完全傻掉了一样。

    短短几个月，已经花去60多万元的医疗费。 但这一切，没能挽留住殷息的生命。2010年6月20日，在女儿悲痛欲绝的哭声中，殷息悄然离开人世。

    闻笛：我现在还没有16岁,不到16岁，妈妈就走了。我觉得世界上最疼我最亲我的那个人没有了。我感觉挺孤单的，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样走。

    闻笛才16岁的年纪，就遭遇了母亲去世的变故。她的不幸令人叹息。在办理完妈妈的丧事后，闻笛发现，妈妈在生前给她留下了一份财产——位于宜兴市内的一套房子。这套房子，可以成为闻笛今后生活的基本保障。可是没想到，这套房子却引来一场更大的麻烦。

    殷息留下的遗物中有一份购买房屋的合同。2009年，殷息购买了宜兴市内和兴佳苑小区的一套房屋，约70平米。总价款49万元，已经支付47万元。余款2万元等到土地证交付时付清。房屋的钥匙，也已经交到殷息手里。

    闻笛：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妈妈还给我留了一个房子。在办理完妈妈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就和舅舅一起到了和兴佳苑那个小区，等上楼找了那个房间号码，却发现里面有人在搞装修。

    大舅殷丽新：回来的之后我去看了，一看人家已经在装修了，我当时去的时候，跟那个装修的人也说了，我说这个房子是我们的，怎么你们来装修，我们又没叫你们来装修，他说那个房子其他人叫我们装修的，我们认为他们搞错了，就问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套房子怎么会你们来装修，那么后来去一问,确实有这种情况。

    明明是自己的房子，怎么别人在搞装修呢？他们找到装修的业主，结果对方不仅拿出了购买合同，甚至房产证都办好了，一切手续都合法。这是怎么回事？显然，这套房子原先的主人，在把房子卖给殷息之后，在殷息病重期间，又把房子卖给了其他人。

    二舅殷学新：当时我们也发现了,一个房子怎么可以卖两个人啊，这个钱我们已经付了47万5000元，但现在这个房子他又重新卖给人家了，这个房款还没有退给我们，现在我们请求政府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这套住房，殷息是从一个叫尤惠康的人手中购买。尤惠康是宜兴市的一位普通市民。那他为什么会一房二卖呢？

    二舅殷学新：尤会康当时卖给我们是四千块钱一个平方，等我妹妹死了之后，我们买的时候是,2009年年底的时候买的，他到2010年8月份,房子通过市场涨价之后，又卖了差不多七千多块钱一个平方，总共卖了73万多好像是。

    闻笛的舅舅找到尤惠康，质问他这已经卖出去的房子，怎么能再卖第二次，没想到尤惠康很坦然。

    尤惠康：他要（把房子）退给我，我也不愁房子卖不掉，因为房价确实比原来涨了，因为他是原价退给我的。

    尤惠康承认，他的确把房子又卖给了另外一名买主。但这个买卖是名正言顺的。因为他和殷息之间的合同早就解除了，不仅解除了，他还把全部房款退还给了殷息。47万元房款，都是殷息的丈夫拿走的。后来才有了第二次卖房。听到尤惠康这么说，闻笛一家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闻笛的爸爸早就去世了，哪里来的殷息的丈夫呢？

    闻笛：其实我爸爸是在2005年去世的，那时候我还小才不到10岁,也不懂事。爸爸去世后呢我就是和妈妈一直过,妈妈也一直单身，她也没有再结婚。

    究竟是怎么回事？尤惠康回忆，2009年9月，他想把自己的一套房子卖掉，就通过中介发布了卖房信息。不久，就有一男一女找到尤惠康，来看他的房子。

    尤惠康：我是认为他们是夫妻，他们讲得很好，这是我家里人，他们自己介绍的。

    来看房的一男一女，女的正是殷息，男的叫徐玉亮，自称是殷息的丈夫。殷息仔细看了这套房子。对房子的位置、结构都很满意。在尤惠康的家中，双方谈定了交易。

    尤惠康：买房时她和徐玉亮一同去的，房子她看中了，当天就付了两万块钱定金。

    交付定金2万元后，殷息和尤惠康签订了购房合同。之后没过几天，殷息又找到尤惠康交付房款。这次，还是那个叫徐玉亮的男子陪同一块来的。

    尤惠康：这房款她公婆两个开着汽车来付给我的。

    双方谈好房屋总价款为49万多元。殷某先交付47万元，余款两万元等房产证、土地证移交时付清。尤惠康把房屋钥匙给了殷息。房子顺利卖掉后，尤惠康也很高兴。谁知刚过了几个月，就出了变故，徐玉亮突然找到了尤惠康。

    尤惠康：他说殷某在上海看病，处于昏迷状态，徐玉亮说家里的车也卖了，居住房也卖了，医药费已经开了一百多万了，现在就是急等着钱要去救命。

    尤惠康代理律师 邵君：(殷息)突然患了严重的疾病,需要看病治疗，徐玉亮就找到了中介,实事求是说他也非常痛苦，因为要准备卖房，就是房子不要了，准备退钱帮殷息去治病，所以又找到了中介，通过中介又找到了卖家。

    徐玉亮说，殷息患上重病住院，需要大笔医疗费，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希望尤惠康能帮帮忙，把房款退还给他，先给殷息治病。尤惠康再三犹豫，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邵律师：因为殷息在上海重病住院了，不可能自己来，作为我的委托人,当时买房子是他们俩一起过来的,她现在重病不可能过来了,并且徐玉亮也表示出她重病啊,治疗啊等等一些具体的情况。

    2010年8月4日，尤惠康把47万元房款退还给了徐玉亮。徐玉亮打了一张收条，“今收到尤惠康退房款现金四十七万五千元整。”

    尤惠康代理律师 邵君：那作为我的委托人,看到他这种情况，他提出了这种退房的要求,理所应当就相信了。

    退房的时候，房价已经出现了大幅上涨。所以尤惠康在退款后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买家，卖了72万元。既帮了徐玉亮的忙，房子又卖了个好价钱。尤惠康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事。

    如果尤惠康说得这一切都属实，那他第二次卖房的行为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可是闻笛一家人听了尤惠康的讲述后，就如同听了一段天方夜谭。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尤惠康编造的？这个突然冒出的徐玉亮是谁？他和殷息真的是夫妻关系吗？

    问：他跟殷西是夫妻关系吗？

    外婆：不是夫妻关系，不是。

    问：他有没有跟殷西结婚啊？

    外婆：没有结婚，没结婚。

    问：你们家里人知道徐玉亮和殷息他们俩的关系吗？

    外婆：不知道他们这个关系，不知道。

    这个凭空冒出的徐玉亮究竟是谁？为什么自称是殷息丈夫呢？

    二舅：怎么说呢,因为我妹妹买房子的时候,我妹夫已经死了四年了,四年她一直单身,徐玉亮到我们厂里帮我哥哥开车的时候,他也是单身，跟他前面的老婆离婚了，他有意向想追求我妹妹的意思，但是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啊，领结婚证什么仪式都没有，只不过是追求女方这个意思，一点手续都没有，就是民间办酒席都没有，一点程序都没有做。夫妻关系这个事是不存在的?夫妻关系因为现在是开放社会,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说不清楚。

    闻笛的舅舅说，徐玉亮和殷息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连恋人都谈不上。他追求过殷息，但是家里人都反对这幢婚事，也就不了了之。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暗中进行操作，骗走了殷息的房款。

    二舅殷学新：他是我哥哥厂里开车的，有的时候我们亲戚上去，就是把我们送上去，因为在无锡101医院住了两个多月，过一两天就要上去一趟，他就是厂里的驾驶员。他就是通过跟我妹妹挺熟的，厂的驾驶员，人际关系都挺熟的，买房子前后经过，因果关系他都知道。

    殷家人发现，徐玉亮去找尤惠康退房款是在2010年8月4日。而殷息去世是在6月20日，这时殷息早已去世一个多月，哪来的退钱治病救人之说呢？对这笔房款，徐玉亮应该是早有预谋了。再一细查，这个徐玉亮居然还有过前科。

    二舅：还有就是徐玉亮知道我妹妹死了之后，我们兄弟两个人心里都是很悲痛，不会去料理这个事情。后来我们去报案了之后，通过公安局查了，徐玉亮他原先也是劳改犯，做过牢的，他就是惯犯。

    殷息的家人立即向警方报案，徐玉亮被逮捕，目前案件还在继续侦查中，记者没能采访到徐玉亮。真相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后进行确定。虽然徐玉亮被抓了，但房款没能追回，房屋呢，人家已经在装修。这47万的损失怎么办，思前想后，闻笛将目光投向了卖房的尤惠康。

    闻笛：我觉得就算是我妈妈去世了，那套房子是留给我的。他就算退钱应该推给合法的继承人。但是他电话也没打，更没有来找我，就自做主张把钱退给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我觉得他应该侵犯了我的合法权益吧。

    二舅：对于我外甥女来说她的父母都双亡，他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也年纪大了，外婆年纪也70多岁了，我外甥女她后面的读书生活，都要靠这个房子的房款，来维持她长到成年的开支，都希望这套房子的房款要下来。

    在舅舅的陪同下，闻笛来到宜兴市法律援助中心。向律师咨询，妈妈买的这套房子，还能要回来吗？

    宜兴法律援助中心律师 胡丹：现在这个户主他已经过户登记了，叫杨亚芳好像是，他是属于善意第三人的，因为他并不知情，之前尤某把房子卖给殷某以后，殷某的一个朋友把房子退给他，这样的情况他是不知情的，他并办理了一个过户登记，这样一个涉案的房屋是已经无法交付的情况，所以是属于善意第三人，他可以取得房屋所有权。

    房屋已经不能追回。但胡律师认为，根据当初殷息和尤惠康签订的

    合同，作为继承人的闻笛可以向尤惠康主张权利。

    闻笛代理律师 胡丹：至于尤某和徐某发生了这样一些事情，我们认为是与本案无关的，根据合同的相对性，殷某和尤某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殷某也将所有的房款付清，尤某必须要在一定期限内将房子交付，但是迟迟没有交付，如果没有交付的话，现在目前是转卖给了第三方，已经办理了过户登记，这样一个涉案房屋已经事实上是无法交付了，那他必须要按照合同上所约定的，将房款及其违约金，赔偿给现在的殷某的继承人李凤玉跟柯笛。

    闻笛和殷息的母亲一同将尤惠康告上了法庭，要求尤惠康退还房款47万元，并支付违约金15万元。看着法院的传票，尤惠康觉得自己太冤了，房款已经全额退还了，怎么还要再退呢？

    尤惠康代理律师 邵君：每次去基本上都是两个人一起去的，而且都是以夫妻相称，就是作为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又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又是一起同进同出，并且称呼都是以夫妻相称，所以就是作为卖方，他们认为这两个人肯定是夫妻关系。

    但是，徐玉亮当时去要求解除合同请求退还房款的时候，并没有拿着尤惠康和殷息之间签订的合同。

    尤惠康：他说我房子卖的时候，我当时居住房卖掉的时候，搬家不知道合同放在哪里了，我找到的话就把这些都拿过来。

    记者：那他跟你这样说的话你有没有觉得他是在撒谎，或者是怀疑呢？

    老尤：我没有啊当时。

    尤惠康想来想去，关键还是在徐玉亮和殷息之间的关系上，没准俩人真是夫妻关系呢，会不会是殷息家人和徐玉亮有矛盾才找到他。自己当初并没有查看对方的结婚证，于是便四处打听，暗中调查殷息的徐玉亮的关系。他找到了徐玉亮的姐姐。

    徐姐姐：我们只知道他们在一起，我们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几年，都不知道。都不清楚。

    他们平时是以什么相称呢？

    平时他们肯定是以夫妻相称。为什么呢？我弟弟吃住都和她在一起的。

    问：他俩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徐姐姐：两人在一起多长时间，大概多长时间我们也不清楚，我弟弟也没有跟我们说。

    问：他们俩有没有办理婚姻登记的手续？

    徐姐姐：这个大概没有。我家里老家都知道，主要是我老爸死了以后她就是以媳妇儿的名义去戴孝的，你知道吧。

    尤惠康的律师认为，徐玉亮和殷息的行为，应当构成了法律上的表见代理。也就是对方的行为，使尤惠康相信了他们是夫妻关系。在这种情形下做出的代理行为，应该是有效的。

    邵律师：卖房人这一方，也就是我的委托人，他可以说对他们整个行为过程，完全可以认为是一种表见代理。就是后来徐玉亮去退房，因为他们本身是夫妻，因为又是治病这种特殊情况，徐玉亮去退房，他肯定也不去过多审查其他事情。

    闻笛律师 胡丹：我们的观点认为他不属于一种表见代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理由使相对人相信他是有代理权的。因为在本案当中第三方，就是退款方，收到退款方的是徐某，然后这个徐某跟本案的当事人的母亲是朋友关系。一直是陪同她去买房看房，当时双方签订的这样一个合同，是由殷某自己签下来的，就是当事人的母亲自己签下来的。因为涉及到房屋买卖合同的话，他必须要有一个重大的审查义务，结婚证户口本等都是必须要审查的。

    的确，尤惠康也一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提出看看他们的结婚证、户口本之类的证件。不过说这些已经晚了。现在关键是房款他确实已经退还了，他觉得，殷息的家人要找，也应该是去找骗走这笔钱的徐玉亮。

    邵律师：我的委托人他没有违约的主观故意，所以说我们跟第三方另外签订的买卖协议应该是完全有效的，并且不存在要承担殷息的继承人，他们主张权利的问题。也不存在要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我的委托人认为，包括我们代理人认为，跟殷息方的合同已经完全解除了，并且我的委托人还认为的确是做了一件好事，因为人家要治病，所以说我们认为原告他们主张的这个权利，是不应该得到法院支持的。

    47万元房款尤惠康的确是退了，但拿走房款的人是现在在看守所里的徐玉亮；虽然尤惠康将徐玉亮和殷息认作是夫妻，但这二人的确不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闻笛是该去找徐玉亮，还是找尤惠康？尤惠康是否还需要再退一次款呢？稍后请继续关注。

    2011年4月，江苏省宜兴市人民法院对案件进行开庭审理。

    宜兴市人民法院法官

    陈淑敏法官：在本案当中殷息和尤会康，签订的房屋买卖合同是合法有效的，殷息已经按照合同约定履行了付款义务，尤会康应该积极配合殷息，完成房屋产权过户登记手续，但是尤会康误认为徐玉亮和殷息是合法的夫妻关系，没有审查徐玉亮的身份，就在殷息去世之后，将房屋与徐玉亮办理了退房退款手续，这个行为属于一个严重的违约行为，损害了殷息合法继承人的权益。

    法院判决，解除殷息与尤惠康之间的房屋买卖协议；尤惠康退还闻笛、李凤玉（殷息的母亲）房款47万元，并承担违约金15万元。

    那么，对于尤惠康已经支付了47万元退房款给徐玉亮的事实，法庭如何看待呢？

    法官陈淑敏：那被告尤会康辩称可以向徐玉亮主张权益，因为本案处理的是原告和尤会康之间的法律关系，至于尤会康与徐玉亮之间的法律关系，与本案不属于同一个法律关系，尤会康可以另案向徐玉亮主张权利。

    主审法官对记者坦言，尤惠康的行为看似委屈，实则他有重大过失。在给徐玉亮办理退款的时候，他轻易相信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轻率做出判断，在房屋买卖交易中，不要说不是夫妻，就算是夫妻，单人办理还需要出具委托书之类的文书。而尤惠康在把47万元交给徐玉亮之前，他不仅没让徐玉亮出具结婚证或户口本，甚至都没有让徐玉亮出示殷息和尤惠康签订的合同原件、还有房屋钥匙。仅凭徐玉亮多次陪同出现过和一张嘴，就将巨额房款退给了他。在房屋买卖这样重大的交易过程中如此疏忽大意，岂能不埋下祸患！